新育小学来自,是山东省教育厅直属的上别派一所实验性学校。党的一大代表王尽美同志曾在该校以任教为掩护做过地下工作。季羡林、巩俐毕业于该校。学校现有99名教职工,占地18.5亩,新教学楼于1994年建成并投入使用。
山东省实验小学是山东省教育厅直属的一所实验性学校,始建于1903年,前身是新育小学,后来改名为三合街小学,党的一大代表王尽美同志曾在该校以任教为掩护做过地下工作。季羡林、巩俐毕业于该校。学校现有99名教职工,来自占地18.5亩,新教学楼于1994年建成并投入使用。近两年又加快校舍改造,配有实验室、微机室、语音室、多功能礼堂、电子阅览室和天文天象馆等30多个别具一格的专用教守的法怕室,拓展了学生的活动空间。
一进门,就是一大片空地,长满了青草,靠西边有一个干涸了的又圆又大的池塘,周围用砖石砌得整整齐清视草握强听差盾言苦黑齐,当年大概是什么大官360百科的花园中的花池,说不定曾经有过荷香四溢,绿叶擎天的盛况,而今则是荒草凄迷,碎石满池了。 校门东向。进门左拐有见听反棉脚胞止历千河几间平房,靠南墙是一排平房。这里住着我们的班主任李老师和后来是高中同学,北大毕业生宫兴廉的一家子,还有从曹州府来的三个姓李的同学,他们在家乡已经读过多年私塾,年龄比我派后料密铁句棉秋入们都大,国文水平比我们都高,他们大概是家乡的大地主子弟,在家乡读过书以后,为了顺应潮流,博取一个新功名,便到济南来上小学。带着厨子和听差,住在校内。令我怀念难忘的是他们吃饭时那一蒸笼雪白的题密省刚试没互买沿馒头。 进东门,向右拐,是一条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路口有一座用木架子搭成的完短盾旧提讲小门,门上有四个大字:循规蹈矩。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这四个笔划繁多的字很好玩。进小名低当府又世门右侧是一个花园,有假山,用太湖石堆成,山半有亭,翼然挺立。假山前后,树木蓊郁。那里长着几棵树,能结出黄色的豆豆,至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树。从规模来看,花园当年一定是繁荣过一阵的米密都散提胞江许。是否有纳兰容若词中所写的"晚来风起撼花铃,人在碧山亭"那样的荣华,不众自县弦久随得而知;但是,极有气派,则是至今仍然依稀可见的。可惜当时的校长既非诗人,也非词人,对于这样一个旧花园熟视无睹,任它荒凉衰败,垃圾成堆了。 花园对面级垂杂料直思格,小径的左侧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大院子,没有多少房子,高台阶上耸立着一所极高极异看作镇活左等意铁诗兴大的屋子,里面隔成了许多间,校长办公室,以及其他一些会计、总务之类的部门,分别占据感矿赶改尽数强随苦。屋子正中墙上挂着一张韦校长的史炭画像,据说是一位高年级的学生画的,我觉得,并不很像。走下大屋的南欢难投日六台阶,距离不远的地方,左右各有一座大花坛,春天栽上牡丹和芍药什么的,一团锦绣。出一个篱笆门,是一大重月片空地,上面说的大圆似河圆就差回成马总池就在这里。
出高台阶的东门,就是"循规蹈矩"小径的尽头。向北走进一个门是一个极大的院子,东西横排着两钱法养程城自动迫细景列大教室,每一列三大间,供全校六个班教学之用。进门左手是一列走廊,上面有屋顶遮盖,下雨淋不着。走廊墙上是贴布告之类的东西的地方。走过两排大困误亮江教室,再向北,是一个大操场,对一个小学来说,操场是够大的了。有双杠之类的设施,但是,不记得上过什么体育课。小学没有体育课是不可思议的。再向北,在西北角上,有几间房子,是教员住的。门前有一棵古槐,覆盖的面积极大,至今脑海里还留有一团蓊郁翠秀的影像。
校舍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教员和职员
按照班级的数目,全校教员应该不少于十几个的;但是,我能记住的只有几个。 我们的班主任是李老师,从来就不关心他叫什么名字,小学生对老师的名字是不会认真去记的。他大概有四十多岁,在一个九岁孩子的眼中就算是一个老人了。他人非常诚恳忠厚,朴实无华,从来没有训斥过学生,说话总是和颜悦色,让人感到亲切,他是我一生最难忘的老师之一。当时的小学教员,大概都是教多门课程的,什么国文、数学(当时好像是叫算术)、历史、地理等课程都一锅煮了。因为程度极浅,用不著有多么大的学问。一想到李老师,就想起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某一年的初春的一天,大圆池旁的春草刚刚长齐,天上下着小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李老师带着我们全班到大圆池附近去种菜,自己挖地,自己下种,无非是扁豆、芸豆、辣椒、茄子之类。顺便说一句,当时西红柿还没有传入济南,北京如何,我不知道。于时碧草如茵,嫩柳鹅黄,一片绿色仿佛充塞了宇宙,伸手就能摸到。我们蹦蹦跳跳,快乐得像一群初入春江的小鸭,是我一生三万多天中最快活的一天。至今回想起来还兴奋不已。另一件事是,李老师辅导我们的英文。认识英文字母,他有妙法。他说,英文字母f就像一只大马蜂,两头长,中间腰细。这个比喻,我至今不忘。我不记得课堂上的英文是怎样教的。但既然李老师辅导我们,则必然有这样一堂课无疑。好像还有一个英文补习班。这桩事下面再谈。 另一位教员是教珠算(打算盘)的,好像是姓孙,名字当然不知道了。此人脸盘长得像知了,知了在济南叫Chao Qian,就是蝉,因此学生们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Chao Qian,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样写。此人好像是一个迫害狂,一个法西斯分子,对学生从来没有笑脸。打算盘本来是一个技术活,原理并不复杂,只要稍加讲解,就足够了,至于准确纯熟的问题,在运用中就可以解决。可是这一位Chao Qian公,对初学的小孩子制定出了极残酷不合理的规定:打错一个数,打一板子。在算盘上差一行,就差十个数,结果就是十板子。上一堂课下来,每个人几乎都得挨板子。如果错到几十个到一百个数,那板子不知打多久,才能打完。有时老师打累了,才板下开恩。那时候认为体罚是合情合理的,八九岁十来岁的孩子到哪里去告状呀!而且造反有理的最高指示还没有出来。小学生被赶到穷途末路,起来造了一次反。这件事也在下面再谈。 其余的教师都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新育已经有男女同学了,还有缠着小脚去上学的女生,大家也不以为怪。大约在我高小二年级时,学校里忽然来了一个女教师,年纪不大,教美术和音乐。我们班没有上过她的课,不知姓字名谁。除了初来时颇引起了一阵街谈巷议之外,不久也就习以为常了。 至于职员,我们只认识一位,是管庶务的。我们当时都写大字,叫做写"仿"。仿纸由学生出钱,学校代买。这一位庶务,大概是多克扣了点钱,买的纸像大便后用的手纸一样粗糙。山东把手纸叫草纸。学生们就把"草纸"的尊号上给了这一位庶务先生。
我的学习和生活 在我的小学和中学中,新育小学不能说是一所关键的学校。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对新育三年记忆得特别清楚。一闭眼,一幅完整的新育图景就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离开那里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学习和生活,巨细不遗,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记忆中。更奇怪的是,我上新育与一师附小紧密相联,时间不过是几天的工夫,而后者则模糊成一团,几乎是什么也记不起来。其原因到现在我也无法解释。 新育三年,斑斓多彩,文章谈到我自己、我的家庭、当时的社会情况,内容异常丰富,只能再细分成小题目,加以叙述。
我的学习和生活
学习的一般情况 总之,一句话,我是不喜欢念正课的。对所有的正课,我都采取对付的办法。上课时,不是玩小动作,就是不专心致志地听老师讲,脑袋里不知道是想些什么,常常走神儿,斜眼看到教室窗外四时景色的变化,春天繁花似锦,夏天绿柳成荫,秋天风卷落叶,冬天白雪皑皑。旧日有一首诗:"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迟迟正好眠,秋有蚊虫冬有雪,收拾书包好过年。"可以为我写照。当时写作文都用文言,语言障碍当然是有的。最困难的是不知道怎样起头。老师出的作文题写在黑板上,我立即在作文簿上写上"人生于世"四个字,下面就穷了词儿,仿佛永远要"生"下去似的。以后憋好久,才能憋出一篇文章。万没有想到,以后自己竟一辈子舞笔弄墨。我逐渐体会到,写文章是要讲究结构的,而开头与结尾最难,这现象在古代大作家笔下经常可见。然而,到了今天,知道这种情况的人似乎已不多了。也许有人竟认为这是怪论,是迂腐之谈,我真欲无言了。有一次作文,我不知从什么书里抄了一段话:"空气受热而上升,他处空气来补其缺,遂流动而成风。"句子通顺,受到了老师的赞扬。可我一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愧悔有加。在今天,这也可能算是文坛的腐败现象吧。可我只是十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文坛,我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完全为了好玩儿。但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才悔愧,从那以后,一生中再没有剽窃过别人的文字。 小学也是每学期考试一次,每年两次,三年共有六次,我的名次总盘旋在甲等三四名和乙等前几名之间。甲等第一名被一个叫李玉和的同学包办。他比我大几岁,是一个拼命读书的学生。我从来也没有争第一名的念头,我对此事极不感兴趣。根据我后来的经验,小学考试的名次对一个学生一生的生命历程没有多少影响。家庭出身和机遇影响更大。我从前看过一幅丰子凯的漫画,标题是"小学的同学",画着一付卖吃食的担子,旁边站着两个人,颇能引人深思。但是,我个人有一次经历,比丰老画得深刻多了。有一天晚上,我在济南院前大街雇洋车回佛山街,在黑暗中没有看清车夫是什么人。到了佛山街下车付钱的时候,蓦抬头,看到是我新育小学的同班同学!我又惊讶又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如果是漫画家,画上一幅画,一辆人力车,两个人,一人掏钱,一人接钱。相信会比丰老的画更能令人深思。
回忆新育小学·马市 马市指的是旧社会定期举行的买卖骡马的集市。新育小学大门外空地上就有这样的马市。忘记是多久举行一次了。到了这一天,空地上挤满了人和马、骡、驴等,不记得有牛。这里马嘶驴鸣,人声鼎沸,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骡马的高低肥瘦,一看便知;但是年龄却是看不出来的。经纪人也自有办法。骡、马、驴都是吃草的动物,吃草要用牙,草吃多了,牙齿就受到磨损。专家们从牙齿磨损的程度上就能看出它们的年龄。于是,在看好了骡马的外相之后,就用手扒开它们的嘴,仔细观看牙齿。等到这一些手续都完了以后,就开始讨价还价了。在这里,不像在蔬菜市场上或其他市场上那样,用语言,用嘴来讨价还价,而是用手,经纪人和卖主或他的经纪人,把手伸入袖筒里,用手指头来讨论价格,口中则一言不发。如果袖筒中价钱谈妥,则退出手来,交钱牵牲口。这些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下等人",不懂开什么香槟酒来庆祝胜利。甚至有的价格还抵不上一瓶昂贵的香槟酒。如果袖筒会谈没有结果,则另起炉灶,找另外的人去谈了。至于袖筒中怎样谈法,这是经纪人垄断的秘密,我们局外人是无法知道的。这同中国佛教禅宗的薪火相传,颇有些类似之处。
回忆新育小学·马市
季羡林一生不忘新育小学 "一闭眼,一幅完整的图景就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离开那里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学习和生活,巨细不遗,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记忆中。"
季羡林一生不忘新育小学
季羡林先生曾经写了一篇近万言的长文<回忆新育小学> ,一点一滴追忆自己在济南新育小学度过的几年时光。 新育小学,后来改名为三合街小学,即今天的山东省实验小学,已经有106年的历史。季老对这所学校有很深的感情,现任校长马丽霞女士介绍,季老回济南时,曾提出想回学校看看的愿望,但是当年的学校今天已经找不到了,加上其他各种原因,最终未能成行,"现在季老去世了,这成了永远的遗憾"。 马丽霞校长去年底曾经赴北京拜望过病榻上的季羡林先生。"那时候季老思维还很敏捷,反应很快,对问题的分析解答很有条理,看样子再活几年根本没问题,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突然,我感到很悲痛、很沉重!" 马丽霞介绍,季老在好多书中、文章中多次提到新育小学。在《病榻杂记》中,季羡林先生是这样记述这段时光的:"我对新育记忆得特别清楚,一闭眼,一幅完整的图景就展现在我的眼前,仿佛是昨天才离开那里的。校舍和人物,以及我的学习和生活,巨细不遗,均深刻地印在我的记忆中。"
作为学校的现任校长,马丽霞也为学校走出了这样一位学术泰斗倍感自豪。去年11月26日,正是凭借"季羡林曾经就读学校现任校长"的身份,她才最终得以获准进入301医院病房,当面聆听季老的教诲,并向老人转达全校师生对他的问候和致意。 马丽霞介绍,那天季老精神气色都非常好,负责照顾季老起居的岳爱英女士说,"听说你们来,季老可激动了,中午不到一点钟就要起来,说你们快来了。"马丽霞将学生精心制作的作品展示给季老看,指着学生写给季老的话说:"小苗向大树问候,祝季爷爷健康长寿!"话还没有说完,季老马上风趣地回应道:"别叫季爷爷,叫季同学。"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看到这些学生们的作品,季老还高兴地说自己"一下子年轻了80岁"。 季老当时还问马丽霞:学校"那排平房还在吗?往里拐的那个小院还有吗?"马校长说,"老人对母校的深刻眷恋,对家乡的挚爱与怀念溢于言表,令我们深受感动。
回忆新育小学·学英文 我在上面曾说到李老师辅导我们学英文字母的事情。英文补习班似乎真有过,但具体的情况则完全回忆不起来了。时间大概是在晚上。我的记忆中有很清晰的一幕:在春天的晚间,上过课以后,在校长办公室高房子前面的两座花坛中间,我同几个小伙伴在说笑,花坛里的芍药或牡丹的大花朵和大叶子,在暗淡的灯光中,分不清红色和绿色,但是鼻子中似乎能嗅到香味。芍药和牡丹都不以香名。唐人诗:"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其中用"天香"二字,似指花香。不管怎样,当时,在料峭的春夜中,眼前是迷离的花影,鼻子里是淡淡的清香,脑袋里是刚才学过的英文单词,此身如遗世独立。这一幅电影画面以后常在我眼中展现,至今不绝。我大概确实学了不少的英文单词。毕业后报考正谊中学时,不意他们竟考英文,题目是翻译几句话:"我新得了一本书,已经读了几页;不过有些字我不认识。"我大概是翻出来了,所以才考了一个一年半级。
回忆新育小学·学英文
回忆新育小学·看戏
回忆新育小学·看戏
这一次不是在城外了,而是在城内,就在我们住的佛山街中段一座火神庙前。这里有一座旧戏台,已经破旧不堪,门窗有的已不存在,看上去,离开倒塌的时候已经不太远了。我每天走过这里,不免看上几眼;但是,好多年过去了,没有看到过一次演戏。有一年,还在我在新育小学念书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位善男信女,忽发大愿,要给火神爷唱上一天戏,就把旧戏台稍稍修饰了一下,在戏台和大神庙门之间,左右两旁搭上了两座木台子,上设座位,为贵显者所专用。其余的观众就站在台下观看。我们家里,规矩极严,看戏是决不允许的。我哪里能忍受得了呢?没有办法,只有在奉命到下洼子来买油、打醋、买肉、买菜的时候,乘机到台下溜上几眼,得到一点满足。有一次,回家晚了,还挨了一顿数落。至于台上唱的究竟是什么戏,我完全不懂。剧种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京剧,也不会是昆曲,更不像后来的柳子戏,大概是山东梆子吧。前二者属于阳春白雪之列,而这样的戏台上只能演下里巴人的戏。对于我来说,我只瞥见台上敲锣拉胡琴儿的坐在一旁,中间站着一位演员在哼哼唧唧地唱,唱词完全不懂;还有红绿的门帘,尽管陈旧,也总能给寥落古老的戏台增添一点彩色,吹进一点生气,我心中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点兴奋,这样我就十分满足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些演员的名字我至今记忆犹新。女角叫云金兰,老生叫耿永奎,丑角叫胡风亭。胡就住在正谊中学附近,我后来到正谊念书时,还见到过他,看来并不富裕,同后来的京剧名演员梅兰芳、马连良等阔得流油的情况相比,有天渊之别了。
回忆新育小学·国文竞赛 有一年,在秋天,学校组织全校学生游开元寺。 开元寺是济南名胜之一,坐落在千佛山东群山环抱之中。这是我经常来玩的地方。寺上面的大佛头尤其著名,是把一面巨大的山崖雕凿成了一个佛头,其规模虽然比不上四川的乐山大佛,但是在全国的石雕大佛中也是颇有一点名气的。从开元寺上面的山坡往上爬,路并不崎岖,爬起来比较容易。爬上一刻钟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佛头下。据说佛头的一个耳朵眼里能够摆一桌酒席。我没有试验过,反正其大概可想见了。从大佛头再往上爬,山路当然崎岖,山石更加亮滑,爬起来颇为吃力。我曾爬上来过多次,颇有驾轻就熟之感,感觉不到多么吃力。爬到山顶上,有一座用石块垒起来的塔似的东西。从济南城里看过去,好像是一个橛子,所以这一座山就得名橛山。同泰山比起来,橛山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在济南南部群山中,橛山却是鸡群之鹤,登上山顶,望千佛山顶如在肘下,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慨了。可惜的是,这里一棵树都没有,不但没有松柏,连槐柳也没有,只有蓑草遍山,看上去有点童山濯濯了。 从橛山山顶,经过大佛头,走了下来,地势渐低,树木渐多,走到一个山坳里,就是开元寺。这里松柏参天,柳槐成行,一片浓绿,间以红墙,仿佛在沙漠里走进了一片绿洲。虽然大庙那样的林宫梵宇,崇阁高塔在这里找不到;但是也颇有几处佛殿,佛像庄严。院子里有一座亭子,名叫静虚亭。最难得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泓泉水,在东面石壁的一个不深的圆洞中。水不是从下面向上涌,而是从上面石缝里向下滴,积之既久,遂成清池,名之曰秋棠池,洞中水池的东面岸上长着一片青苔,栽着数株秋海棠。泉水是上面群山中积存下来的雨水,汇聚在池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泉水甘甜冷洌,冬不结冰。庙里住持的僧人和络绎不绝的游人,都从泉中取水喝。用此水煮开泡茶,也是茶香水甜,不亚于全国任何名泉。有许多游人是专门为此泉而来开元寺的。我个人很喜欢开元寺这个地方,过去曾多次来过。这一次随全校来游,兴致仍然极高,虽归而兴未尽。 回校后,学校出了一个作文题目《游开元寺记》,举行全校作文比赛,把最好的文章张贴在教室西头走廊的墙壁上。前三名都是我在上面提到过的从曹州府来的三位姓李的同学所得。第一名作文后面教师的评语是"颇有欧苏真气"。我也榜上有名,但却在八九名之后了。
回忆新育小学·国文竞赛
回忆新育小学·一次失败的"造反" 我在上面介绍教员时,曾提到一位教珠算的绰号叫Chao Qian的教员。他那法西斯式的教学方法引起了全班学生的愤怒。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抵抗。对于小孩子也不例外。大家挨够了他的戒尺,控诉无门。告诉家长,没有用处。告诉校长,我们那位校长是一个小官僚主义者,既不教书,也不面对学生,不知道他整天干些什么。告诉他也不会有用。我们小小的脑袋瓜里没有多少策略,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就是造反,把他"架"(赶走)了。比我大几岁的几个男孩子带头提出了行动方略:在上课前把教师用的教桌倒翻过来,让它四脚朝天。我们学生都离开教室,躲到那一个寥落的花园假山附近的树丛中,每人口袋里装满了上面提到的那些树上结满了的黄色的豆豆,准备用来打Chao Qian的脑袋。但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们不懂什么组织要细密,行动要统一,意见要一致,便贸然行事。我喜欢热闹,便随着那几个大孩子,离开了教室,躲在乱树丛中,口袋里装满了黄豆豆,准备迎接胜利。但是,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都回到教室里,准备用黄豆豆打教师的脑袋时,我们都傻了眼: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安然坐在那里,听老师讲课,教桌也早已翻了过来。原来能形成的统一战线,现在彻底崩溃了。学生分成了两类:良民与罪犯。我们想造反的人当然都属于后者。Chao Qian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到有人居然想砸他的饭碗,其忿怒之情概可想见,他满面怒容,威风凛凛地坐在那里,竹板戒尺拿在手中,在等候我们这一批自投罗网的小罪犯。他看个子大小,就知道,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他先把主犯叫过去,他们自动伸出了右手。只听到重而响的啪啪的板子声响彻了没有人敢喘大气的寂静的教室。那几个男孩子也真有"种",被打得龇牙咧嘴,却不哼一声。轮到我了,我也照样把右手伸出去,啪啪十声,算是从轻发落,但手也立即红肿起来,刺骨地热辣辣地痛。我走出教室,用一只红肿的手,把口袋里的黄豆豆倒在地上,走回家去,右手一直痛了几天。
回忆新育小学·一次失败的"造反"
偷看小说 那时候,在我们家,小说被称为"闲书",是绝对禁止看的。但是,我和秋妹都酷爱看"闲书",高级的"闲书",像《红楼梦》、《西游记》之类,我们看不懂,也得不到,所以不看。我们专看低级的"闲书",如《彭公案》、《施公案》、《济公传》、《七侠五义》、《小五义》、《东周列国志》、《说唐》、《封神榜》等等。我们都是小学水平,秋妹更差,只有初小水平,我们认识的字都有限。当时没有什么词典,有一部《康熙字典》,我们也不会也不肯去查。经常念别字,比如把"飞檐走壁",念成了"飞dan走壁",把"气往上冲"念成了"气住上冲"。反正,即使有些字不认识,内容还是能看懂的。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你是用笤帚扫,还是用扫帚扫?"不认识的字少了,就是笤帚,多了就用扫帚。尽管如此,我们看闲书的瘾头仍然极大。那时候,我们家没有电灯,晚上,把煤油灯吹灭后,躺在被窝里,用手电筒来看。那些闲书,都是洋光纸石印的,字极小,有时候还不清楚。看了几年,我居然没有变成近视眼,实在是出我意料。 我不但在家里偷看,还把书带到学校里去,偷空就看上一段。校门外左手空地上,正在施工盖房子。运来了很多红砖,摞在那里,不是一摞,而是很多摞,中间有空隙,坐在那里,外面谁也看不见。我就搬几块砖下来,坐在上面,在下课之后,且不回家,掏出闲书,大看特看。书中侠客们的飞檐走壁,刀光剑影,仿佛就在我眼前晃动,我似乎也参与其间,乐不可支。等到脑筋清醒了一点,回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常常挨数落。
偷看小说
这样的闲书,我看得数量极大,种类极多。光是一部《彭公案》,我就看到了四十几续。越说越荒唐,越说越神奇,到了后来,书中的侠客个个赛过《西游记》的孙猴子。但这有什么害处呢?我认为没有。除了我一度想练铁沙掌以外,并没有持刀杀人,劫富济贫,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危害社会。不但没有害处,我还认为有好处。记得鲁迅先生在答复别人问他怎样才能写通写好文章的时候说过,要多读多看。千万不要相信《文章作法》一类的书籍。我认为,这是至理名言。现在,对小学生,在课外阅读方面,同在别的方面一样,管得过多,管得过严,管得过死,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方法。无为而治,我并不完全赞成,但为的太多,我是不敢苟同的。
想念母亲 我六岁离开了母亲,初到济南时曾痛哭过一夜。上新育小学时是九岁至十二岁。中间曾因大奶奶病故,回家过一次,是在哪一年,却记不起来了。常言道:"孩儿见娘,无事哭三场。"我见到了日夜思念的母亲,并没有哭;但是,我却看到母亲眼里溢满了泪水。 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尚小,但依稀看到了家里日子的艰难。根据叔父的诗集,民国元年,他被迫下了关东,用身上仅有的五角大洋买了十分之一张湖北水灾奖券,居然中了头奖。虽然只拿到了十分之一的奖金,但数目已极可观。他写道,一夜做梦,梦到举人伯父教他作诗,有两句诗,醒来还记得:"阴阳往复竟无穷,否极泰来造化工。"后来中了奖,以为是先人呵护。他用这些钱在故乡买了地,盖了房,很阔过一阵。我父亲游手好闲,农活干不了很多,又喜欢结交朋友,结果拆了房子,卖了地,一个好好的家,让他挥霍殆尽,又穷得只剩半亩地,依旧靠济南的叔父接济。我在新育小学时,常见到他到济南来,住上几天,拿着钱又回老家了。有一次,他又来了,住在北屋里,同我一张床。住在西房里的婶母高声大叫,指桑骂槐,数落了一通。这种做法,旧社会的妇女是常常使用的。我父亲当然懂得的,于是辞别回家,以后几乎没见他再来过。失掉了叔父的接济,他在乡下同母亲怎样过日子,我一点都不知道。尽管不知道,我仍然想念母亲。可是,我"身无彩凤双飞翼",我飞不回乡下,想念只是白白地想念了。 我对新育小学的回忆,就到此为止了。我写得冗长而又拉杂。这对今天的青少年们,也许还会有点好处。他们可以通过我的回忆了解一下七十年前的旧社会,从侧面了解一下中国近现代史。对我自己来说,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多年前,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重新度过那可爱又并不怎么可爱的三年。